李俊峰：光伏的发展需要更规范的金融引导

能见App讯：2016年4月26日，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针对投资者对于分布式光伏产业和市场普遍缺乏了解的问题，联合了业内八位权威专家，推出第二期“光伏融资创新训练营”——“寻找最‘阳光’的100位投资人”。发改委气候战略中心主任李俊峰介绍了中国光伏市场的现状与未来的发展趋势。

以下为演讲实录：

从大趋势来看，光伏从2008年走向低谷之后慢慢反弹到2011年开始步入正轨，现在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发展时期，表征有几个方面，一个是装备制造业开始火爆，又有可能进入新一轮的严重过剩，这是周期性的变化，这是资本逐利本质的表现，过去的三四年里光伏制造业现在又开始大量的扩产增产。小企业在这两三年之内，基本上是2倍以上的倍增，大企业基本是产能倍增。另外一个是光伏市场不断扩大，从2008年前的每年几百万千瓦，发展到2010年以后的每年几千万千瓦，中国从2012年超过1000万千瓦之后，连续4年是超过1000万千瓦，全球每天是4000万到5000万千瓦的速度迈进，去年是接近6000万千瓦，今年有可能突破6000万千瓦，增长的特征是速度快、体量大。光伏业界很多人对这个速度不是很满意，但是整体上看问题，全球每年的新增发电装机大约是2亿千瓦，风电和光伏占了60%多，除了中国在新增装机容量中新能源与传统能源持平外，全球其他地区是新能源新增占70%以上。第三就是

发电量的占比大幅度增加了，全球范围都在大幅度增加，尤其是中国，去年新增发电量中新能源占主导地位。那么目前的光伏市场有什么问题吗，当然有，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个方面是政府主管部门对光伏快速发展的局面不适应，大家都想把事情办好，但是不适应发展新形势，国家能源局2014和2015出了不少文件，支持光伏发展，但是收效甚微。关键的两个问题没有解决好，一个是可再生能源附加征收不符合发展需求，出现了补贴不能及时、足额到位的问题一个是电网建设不适应发展新形势，出现的集中发展地区的弃风弃光问题。三是调度机制不使用新形势，新能源发电的消纳出现了问题。其实都不是大事，解决第一个问题，以支定收即可，大家算过可再生能源附加从目前的每千瓦时1.8分，增加到3分即可。电网的问题也好解决，多修几条特高压外送通道就可以了。消纳问题麻烦一下，需要通过电力体制改革，打破区域供电的羁绊。还有一个是政出多门，人们批评政府懒政，其实问题出在政府太勤政，多龙治水，每条龙又都很勤奋，都从自己管理的部门看问题，似乎都有道理，各种掣肘就出现了。比如，可再生能源附加增加1分钱的，能源局很着急，大声呼吁，财政部则认为多征收一分钱，增加企业负担400亿，影响国家竞争力。修建特高压，有些部门就站出来批评，强化电网垄断，不适应改革需要，打破供电区域羁绊，各方互不相让，扯来扯去，小问题扯成大问题。政府拖欠企业可再生能源发电补贴从过去的几十亿，发展到几百亿，惊动了国家领导人，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们喜欢把小问题弄成大问题，把问题复杂化，小问题就成了老大难！

搞新能源的应该明白，现在的发展环境变了，2010年以前，新能源发电每年新增100多亿千瓦时，全国新增发电量是3000-4000亿千瓦时，新能源增量不到10%，不显山不露水，现在情况发展了变化，2015年全国发电量和用电量基本与上年持平，但是非化石能源发电新增2000亿千瓦时，也就是说压缩了化石能源发电，特别是煤炭发电，2015年煤炭发电比上年减少了1600亿千瓦时，净减少了4%，这就是利益的重新分配，新能源的发展阻力加大了。

另一个方面市场主体来看问题，似乎都是对的，但是也出了问题：电池板供不应求，不论是投资者还是制造商，扩产是必然的，无可厚非，但是有没有一个度？如何把握，不在短缺-扩产-过剩-去产能-短缺-在扩产-再过剩的循环中“螺旋发展”。2015年一方面是一些光伏制造商陷入困境，一方面是大肆扩张，去年新增的产能超过20GW，今年上半年供过于求的苗头出现了。现在扩产太容易，成本也不大，企业扩产适应市场发展其实也没有错！但是我们的主管部门应该明白，光伏发电制造业是一个充分竞争的行业，产能多了，就让落后的破产，退出市场，实现新的平衡，不用急急忙忙的救那些频于破产的企业。新建企业成本低、技术先进，具有后发优势，这是一些老企业在与新企业的竞争中处于劣势根本原因。我记得2010年时，天威保变要系上一条500兆瓦的光伏组件生产线，需要50亿，现在估计5亿都不到，融资成本是原来的10%，所以现在说投资光伏制造业很便宜，新的企业金融成本很低，金融负担很小，现代化程度高，工业用工少、占地少，比老企业有更强的竞争力所以新企业很容易把老企业打败，这是光伏行业的一个基本特征。

光伏行业的产能过剩，金融企业也有责任，我们的金融企业很容易从众，不认真做尽职调查。特别新能源投资的龙头国家开发银行的“头”没有带好。他们是国家的政策银行，对政府政策负责，但是你也要做尽职调查，成为国家政策的防火墙。大家仔细想一下，哪一个破产的光伏企业没有国开行的投资，哪一个过剩的行业，不是国开行扶持起来，我们的政府天天批评企业盲目投资，重复建设，国开行你自己搞重复建设，对政府政策不积极地进行尽职调查，不能算是一个负责人的政策银行。

再有一个问题是怎么看待金融创新，我仔细看了绿色和平拍的小片，挺好的，其中有一条是金融创新，我不反对金融创新。但是脱离金融的本来属性，和基本的客观规律搞创新是做不到的，违反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的创新是做不到。什么是事物的客观规律，就是不论金融怎么创新，不论怎么利用杠杆，整个融资条件的边界就是项目或者行业的盈利水平，你用基准利率，做了最好的项目，就赢了，你用众筹的低利率，做了基准利率做不了的项目，你就赢了，你如果用高于基准利率的众筹做一个社会平均利润率的项目，还搞什么高回报，注定是要失败的。各行业不存在羊毛出在猪身上的现象。互联网那套靠上市、增发维持行业发展的路子在光伏行业行不通。美国的太阳爱迪生短暂的辉煌与快速的陨落就是例子，任何一个拿出比项目本身回报率还要高的融资条件去募集资金，可以短期募集很多资金，但是不用很久会造成资金链的断裂，然后就害了一堆众筹的这一波人，然后国家开始收拾残局。中国的光伏还没有出现美国太阳爱迪生的问题，但是不意味着没有类似的风险。

因此，可以这样说，目前光伏出现的问题是发展中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风险也是可控的，可以化解的，不存在无法克服的问题和矛盾。因此，大家对光伏行业还是要有信心。

解决问题的途径也是要按照市场出现的问题逐一解决。首先是规范政府行为，在发挥市场在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是要更好的发挥政府的作用，政府要把精力放在市场解决不了的问题上面，不要干预市场。建议政府集中解决可再生能源附加的增幅问题，解决补贴的拖欠问题，解决跨省区的消纳问题，不在哪个企业的破产问题上花过多的功夫。

当然解决问题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希望行业本身要认清发展目前的形势，增长但是面临挑战，这种挑战不像过去很小，发展谁都不理你，但是现在一发展就是要其他人割肉，现在解决的办法是不让别人割肉，你也能发展才可以，这种条件也有，但是需要大家呼吁，做起来特别简单，举一个例子，把内蒙古风电和太阳能发电打捆送到长三角，再加上山东，及苏鲁浙沪，每年平均的特高压输电线路可以达到4000小时是可行的。内蒙古的风电满发可以接近3000小时，光伏满发可以达到1500小时，利用能源互联网的技术，平滑一下出力，年平均达到4000小时技术是没有问题的。另一方面经济上也是可行的。苏鲁浙沪的标杆电价大约是0,45元，内蒙古的是0.27元，加上0.08元的输电费用，送到苏鲁浙沪的平均成本不超过0.35元，比苏鲁浙沪的平均上网电价少了1毛钱。如果我们解决了负荷中心的煤电调峰问题，参与调峰的机组经济上也不吃亏，这就是多赢了。

当然这需要电力体制改革的来实现，当前电力体制改革的最大瓶颈在于打破供电的区域羁绊，什么区域羁绊，也就是目前分省自我供电机制，也就是上海的电厂不能给江苏供电，要打破这个东西，这个事做起来应该很容易，现在技术也很简单，所以需要国家下决心，国家发改委的运行局开始讨论这个方案。这样就解决了可再生能源发电的“建设大基地、融入大电网”的问题。对于未来的发展趋势，我简单地说几句，未来转变的趋势很清楚，全球的能源转型是光伏发展的最大推手。去年12月达成的、今年的4月22号签署的巴黎协定，是能源转型的动员令。其实这么说也不一定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全球能源转型的大趋势，促成了巴黎协定的达成。换言之，在巴黎协定之前，能源就开始转型了。美国的燃煤发电占比从2005年的50%，下降到目前的30%，以后还要进一步下降，燃煤电厂从那个时候的1800多座，减少到现在的600多座，去年一年就减少了89座。因此美国第二和第一煤炭企业先后宣布破产了。美国的煤炭产量从10亿多吨降8亿多吨，今年有可能进一步减少的6亿吨，煤炭企业看不到出路，英国和德国都在弃煤，日本也在减少煤炭消费，因此，去煤化不是中国一家在做，大家都在做，我们的研究认为，中国煤炭可以在2020年以前达峰。石油也是如此，美国石油的消费已经从过去顶峰的10多亿吨，下降到8.5亿吨，中国原来预计也需要10亿吨，现在看来6-7亿吨足以，其实中国的燃油增速也在放缓，特别是柴油下降很快，傅成玉同志（他先后是中海油和中石化的老总）说石油可能在2020年以前达峰。煤炭石油都达峰了，新增的能源就要靠新能源，特别是可再生能源的满足了。可再生能源的使命有三个阶段：首先是满足新增能源的需要，第二步是开始规模化的替代化石能源，第三步是成为国家的主力能源，也就是高比例的可再生能源。

做到这一点的底气就是技术进步，技术进步使得汽车百公里油耗十年间下降了40%，全球范围内做到了车增油耗不增长。电动汽车的出现，从根基上动摇了石油王国的根基，昨天，沙特公布了“国家石油后时代”的发展战略同时由于能源转型和技术进步，石油的消费在下降，美国区域在下降，美国最高10亿多吨的消费量，去年降了8.5恩亿，而产量又增加了接近3亿吨，消费量减了1亿多吨，所以全球石油供应开始过剩了。再一个下降的原因就是应对气候变化，要求碳峰值、碳中和，它也推动了技术进步，最典型是电动汽车，改变了燃油汽车一统天下的局面，再就是汽车效率的提高。气候变化推动的能源转型，大家都找时间，美国、欧盟、日本都在做，中国也在做，连坐在油盆上的沙特也在转型。

各个国家能源转型都有自己的经验，我们在总结自己经验的同时要学习别人的经验。德国、西班牙是计划经济的手段鼓励可再生能源发展，高额补贴，全额收购，在德国和西班牙没有弃风弃光。美国靠市场经济的调控手段，也解决的可再生能源的消纳问题，美国去年风电装机7000多万千瓦，比我国少5000万千瓦，但是他们的风电发电量为1860亿千瓦时，而我们只有1800千瓦时，他们也没有弃风弃光问题。总之计划手段、市场手段都解决的弃风弃光问题。建议绿色和平组织研究一下，其实问题没有那么复杂。西班牙和德国用是计划经济方式，强制上网，新能源是带基荷的，所以光伏风电是全部上网，用非市场手段解决了上网问题，美国用了市场的手段，没有强制，但是它用合同制的方式，用企业和电网签合同的方式也解决了弃风弃光问题的问题，虽然美国通过竞价上网，风电和光伏发电也有生命力，因为投资者还是在投，证明这个还是赚钱的，所以用市场的机制也解决了这样的问题。去年美国的光伏风电新增容量虽然比中国少一点，但还是第二大国，同时他们是在整个发电负增长的条件下实现可再生能源不断发展的，在煤电不断关停的条件下发展的。美国2005年有1800多座燃煤电厂，2014年仅剩下600多座，去年又关了89座燃煤电场，现在剩下也就是500多座，所以美国煤炭生产商日子很难过。欧盟也是如此，英国宣布2025年全部淘汰煤电，德国是先解决褐煤发电然后逐步淘汰，几大经济体都是如此，我们国家也想的很清楚，减少煤炭消耗，控制燃煤电厂的增加，推动能源转型。

关于能源转型，大家思想也有一个转变的过程。中国政府还是很睿智的，发现自己说错了，错了就改，改的很快。比如关于煤电发展问题，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中央政府的政策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14年12月份，国务院颁布了《清洁能源行动计划》要求建设十大煤电基地，发改委、能源局、工信部和环保部联合发文进行落实，但是时隔一年，2015年年底，李克强总理就提出搞一批近零排放的燃煤电站，接下来到了2016年的3月，国家对煤电的政策就变成“停建一批、缓建一批、缓核一批”。所以我说能源转型是大势所趋。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局观、全局观。现在是大家站在各自的立场替自己说话，所以要改革，我不赞成把改革叫做利益重新分配，这其实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准确叫做利益重新平衡，像煤电，没有必要关停一批煤电，而是让煤电参与调峰，在减少发电量的前提下，不减少收入。过去是5000小时才可以活下去，现在可以2500，但是有1500是调峰的，这样煤电企业收入没有减少，但是减少煤电发电量了，整体上看煤也减下来了，我希望大家研究以下如何消纳可再生能源问题，改革中要平衡各方的利益。在利益平衡方面不要搞利益冲突，原来江泽民同志主持第一次电力体制改革的时候，他说了一个英文叫做妥协，这就需要妥协，这种利益平衡就是一种妥协，让利益重新划分那就是割肉，让大家尽可能不割肉的条件下，这就是我们改革睿智的改革方式，这是解决我们发展模式问题的途径。

总体来说，可再生能源发展在大的方向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从全局没有太多的人反对可再生能源，但是面对增速放缓的条件下，新能源发展就要符合国家的大局。2008年我们展望2020和2050的能源问题，认为2020和2050年全国能源消费总量分别是52亿吨和75亿吨，现在看来2020和2050 分别有46亿吨和50亿吨足以。2030年以前化石能源基本上可以达峰，可以这样说，中国新增能源基本可以靠非化石能源，如果再做的好一点可以减少化石能源的消费，2014、2015是煤电减少了，每年减少1亿吨是有可能的。这样要求风电和光电在今后一段时期里保持较快的增长，自现在至2030年，风电和光伏发电，年均装机分别在3000和2500万千瓦，，总之，可再生能源可以满足的增量的需求，还可以起到减少煤炭消耗这样的作用。

全球大体上在中国目标基础上再翻一番，新能源发展中，中国市场需求能占世界一半左右，大体上是30%、40%和50%。简单的算一下，到2020年和2030年，中国的光伏发电装机将分别达到1.5亿和5亿千瓦，全球大体上是4亿和10亿千瓦。

所以让大家有一个信心，光伏前景很美好，但是需要在政策上，在企业发展行为上，特别是金融的引导方面不断地完善和调整自己，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模式，做到这一点金融的引导很重要，金融的引导方面应该做的更规范一些，这样市场就会更健康一些，行业发展也会更健康一些。我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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