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全国人大代表张雷：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将使中国成为全球零碳工业中心
继去年率先在两会提出制定“碳中和时间表”后，今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远景科技集团CEO张雷又开创性地提出抓住碳中和历史机遇，加快构建零碳新工业体系的建议。
中国的工业体系是建立在高强度碳排放的基础上的，而欧盟即将出台碳边境调节机制，对进口产品征收碳差价税，美国和英国也正在酝酿类似机制。如果中国制造不实现零碳转型，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贸易出口将为此付出巨大成本并失去竞争力。
张雷表示，如果中国加快构建以清洁能源为基础的零碳新工业体系，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碳中和转型将给中国制造带来进一步腾飞的历史机遇，中国制造业将从“人口红利”转向“绿能红利”，成为全球零碳新工业的中心。
中国具备十分丰富的可再生能源。到2020年底，中国风电累计并网容量2.8亿千瓦，光伏累计并网容量2.5亿千瓦，中国风电和光伏累计并网容量均居全球首位。
在零碳新工业体系中，张雷还看到了地区振兴的机会。他认为，可再生能源丰富且成本低廉的北部、西部地区以及沿海地区，可以率先构建零碳新工业体系，将绿能红利转化为产业和发展红利。
目前，三北地区的风电成本和青海等地的光伏成本已在 0.2 元/度以下，张雷预计，到2023年，基于远景的技术，中国三北高风速地区的风电与储能度电成本均将实现0.1元/度。
以下为群访实录：
Q：在碳中和的大目标下，今年两会您提出了怎样的议案，具体有哪些建议呢？
张雷：在国家“3060”战略下，碳中和的进程不仅带来了一场由可再生能源取代化石能源的能源革命，也给现有的工业体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此，今年的两会，我提出《把握碳中和历史机遇，加快构建零碳新工业体系》的议案，主要有以下三点建议：
一. 给2030年前碳达峰设定峰值，并根据峰值测算出年度的碳排放总量。只有清晰透明的总量目标体系，才有助于按行业逐层分解，才有助于碳配额的确定，才能让碳交易市场合理运行，为碳排放有效定价。
二. 制定零碳新工业体系的顶层设计和中长期规划。在各行业各领域制定自己的碳达峰与碳中和的时间表与路线图的基础上，更需要分析该领域碳中和的关键技术路线和生产装备。
三. 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壮大绿色能源装备产业，加快培育零碳能源在关键领域的应用技术。让可再生能源丰富的区域成为零碳新工业革命的“曼彻斯特”和“伯明翰”。让智能风机和光伏技术成为零碳工业革命的“蒸汽机”。让工业领域零碳应用技术和装备成为新工业革命中的“蒸汽机车”和“珍妮纺纱机”，进一步释放“煤炭”和“蒸汽机”的效能优势。
Q: 您关于零碳新工业体系的想法还是很有迫切性的，在实现零碳新工业体系的路径或者是途径上，还有哪些技术和机制上的创新需要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去做？
张雷：应该要去鼓励零碳技术的应用和推广，比如高炉焦炭炼钢将转向绿色氢气炼钢，汽车和船舶的燃油将被电动和燃料电池技术取代，生物合成技术将取代化工技术产生丰富的零碳、并且可回收降解的工业材料。这些都需要从现在开始去做，如果现在意识不到这样的一个紧迫性，可能几年之后其他国家的竞争对手已经有效掌握了这样的工艺、这样的装备。中国到时候再去做，可能学习曲线就没有对手这么快了。
同时，生产新装备的企业的技术、创新示范项目要被推广和激励。因为能源的生产，比如煤和蒸汽机，是整个工业革命成功的一方面，但是应用先进能源的先进装备，比如纺织机和蒸汽火车，也是工业革命重要的推进器，所以我们同样也很关注于下游。
Q ：您提到远景从“十三五”到“十四五”将从零碳能源的供给伙伴成为零碳技术的合作伙伴。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转变，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进行转变？目前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张雷：十三五期间，远景是零碳能源供给的伙伴，而未来我们是提供零碳技术的合作伙伴，我们会从能源的生产技术全面升级为能源的使用技术。
远景在发展的过程中，做了很多基于能源，但又超越能源的事情，例如，远景为新加坡港口集团做的智慧零碳港口，不仅提供能源技术，也帮助他们更好地使用远景的动力电池、智能物联网等技术。远景还与微软公司、新加坡吉宝集团、新加坡港务集团、泰国国家石油等全球领军企业和政府机构展开战略合作，提供完整的智慧楼宇、智慧园区和智慧能源解决方案，助力其低碳数字化转型。未来远景还会在交通、钢铁等其他更多的领域，与合作伙伴一起探索更好的零碳技术应用。
Q ：在提案中您提到说新的工业体系是快速产业升级、解决区域发展不平衡的一个新路径。但是我国各地区，包括各个省的资源禀赋并不相同，那么在能源变革形成了新的工业体系下，会不会出现新的地区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呢？
张雷：有可能出现新的不平衡。不过，虽然中国的绿色能源本身是有区域属性，但是中国还有输送绿色能源的特高压电网，可以缓解这样的不平衡。其次，各个地区的禀赋是不同的，未来很多的领域如数字技术、智能技术、服务业和文化创意产业等，这些都非常好的经济增长空间。所以即便在新工业体系中不是最关键的角色，但在未来新经济体系里还会成为至关重要的角色。就像曼彻斯特一样，它在工业革命的时期是最大的城市，今天凭着很多创意产业、服务业，它依旧是英国非常领先的城市。
Q：具体到风电行业，您觉得应该如何去推进零碳新工业体系？
张雷：风电本身已经实现了平价，尤其是在三北的很多区域，已经能做到低于火力发电价格。远景作为智能风电装备的技术领军者，我们将继续推动这个技术的革命，在2023年，基于远景的技术，在三北地区可以让风电的度电成本实现每度电0.1元这样的目标。我想，这不仅提供了充沛的绿色电力，也同时有效地降低工业系统的运行成本。
Q : 3060目标提出后，不少人都在讨论可再生能源波动问题，因为现在风光发电的占比大概在9%左右，但是如果未来它要高比例、大规模的并入电网的话，会不会给电力系统的调峰和消纳带来挑战？
张雷：如果我们要尽快地实现碳达峰，我们要考虑的不应该是去增加更多的将要沉没的煤电资产，而是要考虑怎么在存量的煤电中，让他们能更灵活地去支持可再生能源这样一个波动的系统。所以这个背后又需要有一个好的数字化体系，实现智能的平衡。
从数字意义上来说，如果要让以风电、光伏和储能为代表的“新煤炭”和以动力电池和氢燃料为代表的“新石油”发挥作用，就需要“新电网”，这也是智能物联网的关键作用。新电网并不是说不需要过去的电网，而是说在过去的物理电网的基础上，有这样一个智能物联网作为一个新的生产工具，帮助可再生能源实现更好的动态平衡。
同时在物理意义上，需要更多地部署储能（特别是电化学储能）。2023年远景的储能成本可以做到0.1元/度，这个经济性也是能够让电化学储能进一步发挥作用的基础。
另外，市场机制建设也非常重要，比如如何建立一个良好的中长期市场，用价格机制来反映这个区域能源安全和能源供给的保障性问题；如何在现货市场、短期市场内通过灵活性的需求侧定价来鼓励投资商更好地布局数字化和物理储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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