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油气管网公司炼成记，配备了央企最年轻董事长

仿佛只是一个过渡，去年12月刚从中国中化集团总经理岗位调任中国石油集团总经理刚满一年之际，张伟今天就被宣布成为国家石油天然气管网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国家管网公司）董事长。

12月9日，筹备多年的国家管网公司在北京正式宣告成立，标志着油气体制改革迈出关键一步。

对于今年国企改革进程中最大的事件，李克强总理今天给出了批示：

对于这家最年轻的央企，中央从人员配备上就给予了特殊考虑。

作为国家管网公司董事长，出生于1968年的张伟，现年只有51岁，被誉为央企队伍中最年轻的“一把手”，毕业于清华大学生物化工专业硕士研究生，后获中欧国际工商学院EMBA硕士，高级经济师。

据媒体报道，国家管网公司的净资产将达3000亿元以上，国资委、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持股比例分别为4:3:2:1。“三桶油”的干线管网、省级管网中所持股权，全部纳入国家管网，此外还有若干LNG接收站、储气库以及管网调度业务等资产。

国家管网公司的主要领导班子也已配齐，除了张伟担任董事长，中石油副总经理侯启军将出任总经理。筹备组其他成员还有中石油副总经理姜昌亮、中石化副总经理刘中云、中石化财务总监王德华、中海油副总经理李辉、中海炼化董事长何仲文等，他们将是国家管网公司初期的高层。

无论是国家管网公司的资产还是管理层，都是来自于“三桶油”，一向反对成立国家管网公司的“三桶油”这次为什么同意了？难产的国家管网公司为什么“快刀斩乱麻”式的挂牌成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逻辑？

历尽波折终落地

为了保证国家能源安全，过去石油、天然气主要是“三桶油”来进行上中下游一体化经营，“三桶油”垄断着全产业链生产运营，在油气管网领域也是如此。

截至2017年底，中国油气长输管道总里程累计约为13.31万公里，大于当时12.7万公里的总铁路里程。这些管道资产主要集中在“三桶油”手中。其中，中石油的管道里程最长，拥有全国近七成的油气管道；中石化拥有全国近一半的成品油管道，中海油管道最短。

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入，这种纵向垄断有碍于市场公平，也让油气安全问题反而越来越突出。况且由于“三桶油”各自运营，油气管网存在大量重复建设问题，客观上造成油气管网的重复投资，既带来了资源浪费，也导致了运营成本上升。

此外，还涉及到关乎民生的天然气价格改革，“三桶油”在天然气开采、进口和管输环节处于垄断地位，对天然气的出厂价和管输价有很强的话语权。以中石油为例，普通民众认为中石油垄断了上游及管输环节，从管道业务中获得了丰厚的利润，而中石油则认为“国家对天然气出厂价、管输价、城市终端销售价的管制，造成天然气上游生产商成本重负，中游管输企业巨额亏损”。到底是亏损还是盈利？如果管网不独立也很难说清楚的。

早在2013年，“三桶油”管道业务拆分消息就已传出。当时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公布了“383”改革方案，提出将石油天然气管网业务从上中下游一体化经营的油气企业中分离出来，组建若干家油气管网公司，并建立对油气管网的政府监管制度。

国家能源局于2014年出台了《油气管网设施公平开放监管办法（试行）》，要求管道运营企业在有剩余能力的情况下，以无歧视原则向第三方开放管网设施，这是首次从政策层面提出油气管网开放。

但是此后改革推进非常缓慢。

直到2017年5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深化石油天然气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国家油气管网公司组建才提上日程。

2019年3月19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七次会议审议通过《石油天然气管网运营机制改革实施意见》，组建国有资本控股、投资主体多元化的国家油气管网公司进入实施阶段。

终于，12月9日，历经多年孕育的国家管网公司挂牌成立，独立运营。至此，涉及利益巨大，阻力巨大的油气体制改革，终于迈出关键一步。

触动了“三桶油”的利益

中央深改委会议提出，推动形成上游油气资源多主体多渠道供应、中间统一管网高效集输、下游销售市场充分竞争的油气市场体系，提高油气资源配置效率，保障油气安全稳定。

这也就是常说的“管住中间、放开两头”。

其实欧美国家进行天然气改革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利用政府监管打破垄断，培育市场竞争，输售分离，管道公司作为单一的输送公司，不经营上下游天然气销售和购买业务，并允许任何竞争方使用，从而让消费者有更多选择。

未来国家管网公司的营收将完全取决于管输费的盈利。为保证国家管网公司的独立性，防止石油公司在管道服务业务上的掣肘，或将对“三桶油”与管道相关的辅助业务进行专业重组，让国家管网公司成为纯粹第三方的市场服务主体。

国家管网公司成立后，未来油气管网建设将统一进行规划与建设。“三桶油”等油气供应方只能通过租借国家管网资源，将油气供应给下游用户。这样不仅可以减少重复投资，节约资金资源，还能提高油气管网的综合利用效率，降低油气资源的输送成本。

其实无论从中央层面还是学界，早都明确认为管网独立是上游和下游市场化、提供管网公平开放服务的必要条件。

然而，起初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都不同意将管网资产进行分拆或独立运营。把管网业务从自身拆分出去，再来扼住自己输送的喉咙，只能通过租借的方式进行外输，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件好事。

改革受到阻力，本质上还是利益问题。

早在2010年，发改委就和中石油谈论过管道拆分问题，但因为中石油反对未能成形。后来石油行业油价暴跌、市场需求低迷，天然气管道能为企业提供稳定的现金流，更被称作“三桶油”的“现金奶牛”。要将这块优质资产拆分独立出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以天然气为例，其运输严重依赖管道，正因为天然气上游是一个寡头垄断市场，企业必然延伸到中游的管道垄断。如果将管道业务独立，向更多的市场主体公平开放，也意味着天然气上下游市场将放进来更多的竞争者。利益之争，必然受到“三桶油”的强烈抵触。

2012年，五大发电之一的大唐集团希望将其位于内蒙古的煤制天然气工厂和中石油天然管网联通，把自产的天然气直接供向北京。但双方并没有谈拢，最后大唐集团只能无奈将气卖给中石油“统购统销”。

大唐作为一家央企，因为没有管道，在中石油面前都处于下风，更遑论其他企业。这也让“三桶油”更加意识到管网的重要性，也就更不愿意放手了。

“三桶油”的态度转变

所谓改革，革的是既得利益集团的命，既得利益集团已成为中国深化改革的严重障碍。但要打破利益集团对改革的阻碍，却非常困难，连李克强总理都曾感叹“现在触动利益往往比触及灵魂还难”。

2015年的“三桶油”反腐成为其态度转变的关键点。

2015年3月，中石油总经理廖永远被查。4月，中石化总经理王天普被查，中海油原副总经理吴振芳被查。“三桶油”均有高层被查，使得舆论聚焦反腐风暴中的“三桶油”。

2015年5月，中央为显示反腐决心，“三桶油”同日更换董事长。随后几年，反腐力度不断加深，“三桶油”高层变动变得非常频繁。

自此，"三桶油"开始转变态度，积极备战油气体制改革。

中石化印发改革管理工作要点，抓紧形成集团公司深化改革“1+N”政策体系并推进实施，推进三项制度改革试点，抓好科技体制机制改革试点，积极稳妥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等。中石油接连审议通过《集团公司市场化改革指导意见》和《集团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指导意见》，并推动下属企业通过《大庆油田电力集团深化改革升级发展框架方案》《昆仑能源有限公司扩大经营自主权改革实施方案》等。中海油正在积极推进炼化板块整合和海油发展上市。

直到2018年底，中石油原总经理章建华调任国家能源局局长、党组书记，由“三桶油”的高层变身为油气体制改革的推动者，极大的加快了油气体制改革的步伐。

同时，“三桶油”自身对于管网独立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随着油价的回升，三桶油均取得了较好的业绩，管道业务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中石油2018年年报显示，其优秀业绩主要是来自公司优化生产运行、深化开源节流降本增效，原油、天然气等主要产品平均价格实现同比增长以及按照会计准则计提资产减值准备和处置非流动资产损失增加等综合影响。

而中石化一直谋求销售公司的上市，管道剥离标志着中石化销售公司的上市路途中，最后一道障碍可能已经被扫除。

管网独立对本就管道不多的中海油更有优势，国家油气管网的成立甚至对中海油的天然气生产和市场开拓是一个利好。中海油人士表示，“从市场范围来看，我们可以从仅局限在东南沿海到扩展到全国所有市场，几乎都可以介入，只要跟国家管网公司签订合理的输配协议，保证天然气质量入网就可以。”

于是，有了”三桶油“的支持，国家管网公司的挂牌也就顺理成章了。